书藏古(gu)今(jin) 滋养(yang)心灵（人文观(guan)察）,天一阁(ge),古(gu)籍,藏书楼

“私家(jia)藏书楼”，顾名思义，要在“藏”，且是“私”藏。明朝嘉靖(jing)年间，兵部右侍郎范钦(qin)十分(fen)爱书，去官归(gui)里后，专心建造藏书楼。藏书中有大量具(ju)有鲜明地方特色的明代(dai)方志、政书、科举录、实录、诗文集等，很多(duo)为海内孤(gu)本。“天一阁(ge)之所以伟(wei)大，就(jiu)在于它保存(cun)了有明一代(dai)的直接史(shi)料。”现代(dai)文献学家(jia)赵万里评价(jia)说(shuo)。

私家(jia)藏书十分(fen)不易，最怕的就(jiu)是火。范钦(qin)在古(gu)代(dai)典籍中见到“天一生水”之说(shuo)，依此把(ba)藏书楼取名为“天一”，表达防火之意。

防火之外须防散失。范钦(qin)时期天一阁(ge)有藏书7万余卷，为保藏书万全，范钦(qin)和子孙制定了“烟(yan)酒(jiu)切(qie)忌登(deng)楼”“代(dai)不分(fen)书，书不出阁(ge)”等一系(xi)列严苛的家(jia)规，家(jia)族之外的人绝不允许踏进天一阁(ge)。

时间来到清初，著名学者(zhe)黄宗羲在范氏子孙的认可和陪同下破例登(deng)楼，成(cheng)为第一个(ge)登(deng)上天一阁(ge)的外姓人。“尝叹读书难，藏书尤难，藏之久而不散，则难之难矣！”黄宗羲编定书目，还专门撰(zhuan)写了一篇《天一阁(ge)藏书记》。从此，天一阁(ge)蜚声学界。

古(gu)时秘藏，保存(cun)的是文明的火种。乾隆年间，朝廷为诏修《四库(ku)全书》向(xiang)民间藏书家(jia)征书，天一阁(ge)进呈各类(lei)善(shan)本古(gu)籍638种，被《四库(ku)全书总目》著录473种，为天下藏书者(zhe)第一。乾隆赐《古(gu)今(jin)图书集成(cheng)》1万卷，以示褒奖。天一阁(ge)，盛名在外。

逐渐(jian)开(kai)放，播撒的是文化(hua)的种子。“黄宗羲之后，天一阁(ge)逐渐(jian)向(xiang)学者(zhe)鸿儒开(kai)启了大门，在此后近200年的时间内，获准(zhun)登(deng)楼的大学者(zhe)有数(shu)十名。”天一阁(ge)博物(wu)院院长庄(zhuang)立臻说(shuo)，“如今(jin)，从私藏到公藏，从私家(jia)藏书楼到公共博物(wu)馆，天一阁(ge)是全社会的文化(hua)宝库(ku)，每(mei)年吸引着海内外100多(duo)万人来寻访(fang)书香。”

进博物(wu)院西大门，左手边，一座三层小楼静静伫立，这是20世纪80年代(dai)末建成(cheng)开(kai)放的第二(er)代(dai)书库(ku)。一层，参观(guan)者(zhe)可以看到古(gu)籍被保存(cun)在书柜中的原始(shi)样貌。三层，古(gu)籍修复中心的修复师孜孜不倦，让破损的古(gu)籍恢(hui)复生机、典雅天成(cheng)。

虽有严苛家(jia)规，天一阁(ge)原有藏书依旧(jiu)逐渐(jian)散失。新中国成(cheng)立后，国家(jia)陆续搜集了散存(cun)在民间的天一阁(ge)原藏图书，许多(duo)私人藏书家(jia)和市民也将自己的珍藏捐给天一阁(ge)收藏。

“珍椠善(shan)本，国之宝也。藉吾而举，及吾身而归(gui)之政府，固(gu)吾素志。”清朝藏书家(jia)冯贞群捐书时如此明志。

“天一阁(ge)给宁波建立了私人藏书的传统，而许多(duo)藏书家(jia)都把(ba)天一阁(ge)作为藏书的最好归(gui)宿。百川归(gui)海，天一阁(ge)的藏书量日(ri)渐(jian)增加。”庄(zhuang)立臻说(shuo)。目前，天一阁(ge)古(gu)籍已达30万卷16万册2.2万多(duo)种，列入国家(jia)珍贵古(gu)籍名录的有189种。

天一阁(ge)古(gu)籍修复技艺国家(jia)级传习导师、63岁的王金玉17岁便踏进天一阁(ge)，与古(gu)籍作伴。“古(gu)籍修复技艺复杂精细，整个(ge)流程工序有10多(duo)道，用(yong)于修复的纸样便有500多(duo)种。”王金玉说(shuo)，“不花时间、不下功夫，就(jiu)谈(tan)不上做好这份事(shi)业。其中的讲(jiang)究和学问，都要靠仔细体悟。”

2016年至2022年，天一阁(ge)古(gu)籍修复中心共计完(wan)成(cheng)古(gu)籍修复79310页。在修复的基础上，古(gu)籍数(shu)字化(hua)工作同步推进，至今(jin)，已有300多(duo)万页的古(gu)籍实现数(shu)字化(hua)保存(cun)。通过天一阁(ge)古(gu)籍数(shu)字化(hua)服(fu)务平台，读者(zhe)足不出户就(jiu)能阅览和研究珍贵古(gu)籍。

藏用(yong)并举，为了更好地让书写在古(gu)籍里的文字活(huo)起来，天一阁(ge)开(kai)发了200余种读书主题文创产品，并走进学校开(kai)展古(gu)籍修复、装裱拓印体验，对修复工作进行的网络直播吸引大众“云围观(guan)”，开(kai)展“书与我的故事(shi)”“开(kai)卷”“晒书香”等系(xi)列活(huo)动……古(gu)籍得(de)以和年轻人产生更多(duo)亲密互动。

“天一讲(jiang)堂、天一听书、天一云读、天一夜读……宁波打造了10余个(ge)‘天一’系(xi)列阅读品牌，书香沁人心脾。”宁波图书馆馆长徐(xu)益波说(shuo)。

“在宁波，越来越多(duo)市民加入爱书、读书、藏书、护书、修书、传书的队(dui)伍，书香浸润(run)着城市、滋养(yang)着心灵。”瞻仰着博物(wu)院西大门上郭沫若撰(zhuan)写的楹联“好事(shi)流芳千古(gu)，良书播惠九州”，庄(zhuang)立臻意味深长地说(shuo)。

古(gu)越藏书楼

存(cun)古(gu)开(kai)新 传承文明

本报(bao)记者(zhe) 窦 皓

年逾八十的冯志清，家(jia)住(zhu)浙(zhe)江绍兴越城区，清早，他便来到古(gu)越藏书楼读书看报(bao)。这样的习惯他已经(jing)保持了10多(duo)年。

行至绍兴越城西小路历史(shi)街区，一座坐北朝南的白色瓦楼古(gu)色古(gu)香，这便是古(gu)越藏书楼。古(gu)越藏书楼是绍兴图书馆的前身，现在也是绍兴图书馆的分(fen)馆之一。原来四进二(er)楼规模的楼邸，如今(jin)只剩下两层门楼。几步穿过门楼，来到后面的民居，依稀能瞥见昔日(ri)的厅堂和门基。门楼一楼的展示厅内，复原模型展示着藏书楼的旧(jiu)时面貌，二(er)楼依旧(jiu)保持着阅览室的功能。

文化(hua)繁盛的江南水乡绍兴，藏书文化(hua)由来已久。至清代(dai)，绍兴的私家(jia)藏书楼有史(shi)可稽的便有20多(duo)家(jia)。强调“藏而不宣”的私人藏书楼，书籍主要是供自己或者(zhe)家(jia)族使(shi)用(yong)。然而，绍兴先贤徐(xu)树兰的想法却有所不同。

“19世纪末，徐(xu)树兰在绍兴创办了绍郡中西学堂。但学堂毕竟受众有限，图书馆则可以在更多(duo)人中传播知识。”绍兴图书馆历史(shi)文献部馆员施婧娴(xian)说(shuo)，一座面向(xiang)大众开(kai)放、具(ju)有公共图书馆性质的藏书楼就(jiu)此诞生。

徐(xu)树兰中过举人，授过兵部郎中，当(dang)过知府和盐运(yun)使(shi)，始(shi)终(zhong)热心于地方公益，以造福乡里为己任。1900年，年过六旬的徐(xu)树兰在绍兴古(gu)贡院鲤鱼桥(qiao)西首(shou)购置了一亩六分(fen)地，创办古(gu)越藏书楼。不成(cheng)想，两年后待到藏书楼初具(ju)规模，徐(xu)树兰却因为劳(lao)累(lei)过度，不幸病故。儿(er)子徐(xu)尔谷遵照父亲的遗愿，于1904年将藏书楼向(xiang)公众开(kai)放。

购置书柜桌椅(yi)、聘用(yong)管理人员……为了让藏书楼良好运(yun)转，徐(xu)树兰费银3万余两，可谓劳(lao)心劳(lao)力。除捐出家(jia)藏书籍之外，徐(xu)树兰将自己多(duo)年搜藏来的大部分(fen)书籍悉数(shu)捐入，还耗费万两白银，添置了翻译著作、科学、农学等图书，以及报(bao)章等，藏书总量达7万余卷。张謇在所撰(zhuan)《古(gu)越藏书楼记》中盛赞(zan)道：“不以所藏私子孙，而推惠于乡人”。

百年历史(shi)长河中，古(gu)越藏书楼的藏书历经(jing)磨(mo)难，多(duo)有散失，残存(cun)的古(gu)籍整体迁移到了绍兴图书馆的历史(shi)文献馆。

恒温恒湿的古(gu)籍书库(ku)里，一排排木制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(lei)古(gu)籍。入门处的两排书架，是古(gu)越藏书楼的旧(jiu)藏，有1万余册。和百余年前一样，书籍间还摆放着芸(yun)香草包，防止虫蛀。

“一曰存(cun)古(gu)，一曰开(kai)新。”打开(kai)书架，当(dang)年徐(xu)树兰参照西方图书馆规制订立的《古(gu)越藏书楼章程》依旧(jiu)保存(cun)完(wan)好，创建宗旨令人肃然起敬。7章30节的章程，洋洋四千言，涵盖(gai)了书楼名称、办楼宗旨、藏书规程、管理规程、阅书规程、杂规、附则等，用(yong)心良苦。

古(gu)今(jin)图书兼收，东西新学著作并蓄，是古(gu)越藏书楼的基本藏书格局。徐(xu)树兰生前手编的书目中，将藏书分(fen)为经(jing)、史(shi)、子、集、时务5部。“相比传统的四库(ku)分(fen)类(lei)，徐(xu)树兰将新学书籍归(gui)入增设的‘时务’部，中西书籍融为一体的古(gu)越藏书楼也因此创造了新的图书馆分(fen)类(lei)体系(xi)。”施婧娴(xian)说(shuo)。

“变一人书为万人书”，怀(huai)揣这一理念的徐(xu)树兰，也在《古(gu)越藏书楼章程》中加入了一条特殊的制度：本楼新设存(cun)书之例，如欲取还此书，缴回本楼收据，即可发还。原来，藏书楼号召(zhao)社会有识之士捐书寄存(cun)，将书籍放在书楼托管供读者(zhe)阅览，同时书主可随时取回书籍。

如今(jin)，重新整修的古(gu)越藏书楼门楼的二(er)楼阅览室尽头，有一座徐(xu)树兰的塑像，背后的墙面上是《古(gu)越藏书楼章程》。章程两侧，蔡元培先生为古(gu)越藏书楼题写的楹联十分(fen)醒目，也将人们的思绪(xu)带回从前——吾越多(duo)才由续学，斯楼不朽在藏书。

铁琴铜剑楼

开(kai)放共享(xiang) 书香四溢

本报(bao)记者(zhe) 王伟(wei)健

家(jia)住(zhu)江苏(su)常熟市区的90后王心怡驱车(che)一路往东，约20分(fen)钟，便到了铁琴铜剑楼。

“铁琴铜剑楼是清代(dai)四大藏书楼之一，因楼主瞿氏收藏有铁琴一张、铜剑一柄而得(de)名，其藏书历史(shi)可追溯至乾隆年间，以藏书数(shu)量多(duo)、质量高(gao)而闻名。”铁琴铜剑楼纪念馆馆长王宇介绍，最多(duo)时，楼内所藏珍本、善(shan)本书籍超(chao)过10万册。藏书楼的主人一家(jia)五代(dai)，以保护、传承古(gu)籍为己任，让这座藏书楼留存(cun)至今(jin)。

然而，历经(jing)200多(duo)年风雨(yu)，铁琴铜剑楼已不具(ju)备收藏文物(wu)的功能与条件，其所藏之书已分(fen)别被国家(jia)图书馆、南京图书馆和上海图书馆等收藏。

如何让这座古(gu)韵悠长的藏书楼“活(huo)起来”，再现氤氲书香？王宇说(shuo)，在国家(jia)图书馆的帮助下，2018年铁琴铜剑楼举办了“典籍回家(jia)”仪式，让8700多(duo)册古(gu)籍的影印本回到这里。

在铁琴铜剑楼的展柜里，有一枚极为珍贵的清代(dai)“铁琴铜剑楼”藏书印。这枚青田(tian)石狮钮石质柔润(run)，雕工精细，顶部一只石狮盘卧，栩栩如生。

此前，这枚印章遗失已有百年之久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常熟市古(gu)里镇一级主任科员陈建青探寻到了这件宝物(wu)的踪迹(ji)。经(jing)多(duo)方沟通，这枚藏书印终(zhong)于结束(shu)了百余年的漂泊(bo)，重回铁琴铜剑楼。

随着一件件旧(jiu)藏的回归(gui)，藏书楼再度热闹起来。2023年底(di)，铁琴铜剑楼纪念馆在展陈更新后重新启用(yong)，通过灯(deng)光音效、实物(wu)展陈、场(chang)景塑造等多(duo)种形式，吸引更多(duo)年轻人走进来。

古(gu)里中心小学六年级学生倪圣杰(jie)去过铁琴铜剑楼十几次，“走进藏书楼，一个(ge)个(ge)描述(shu)历代(dai)楼主藏书、护书的故事(shi)在眼前交织呈现，很有趣。”

铁琴铜剑楼的后花园里，有一栋粉墙黛瓦、雕梁(liang)画栋的小楼，上下两层，建筑(zhu)面积(ji)850平方米。对外开(kai)放已有3年多(duo)的古(gu)里镇图书馆便设于此，王心怡经(jing)常会来这里，一待就(jiu)是一个(ge)下午。

“和普(pu)通的图书馆不一样，铁琴铜剑楼有着深厚的历史(shi)文化(hua)底(di)蕴，在这里饱览群书，身心都能受到熏陶。”王心怡说(shuo)。

古(gu)里镇图书馆是常熟市图书馆的分(fen)馆，普(pu)通书籍与常熟市图书馆通借通还。有时候，王心怡还会到二(er)楼的古(gu)籍库(ku)查阅典籍，里面藏有再造善(shan)本695种8716册，其中不乏《周易注疏》等珍贵著作。

“铁琴铜剑楼倡导一种开(kai)放式的、共享(xiang)的读书风尚。”王宇说(shuo)，铁琴铜剑楼不仅藏书供人饱览，还另辟专室，备好茶水膳(shan)食。正因如此，历史(shi)上，四面八方的文人墨客蜂拥而来，进入藏书楼浏览、校勘、转抄、参观(guan)。

如今(jin)，这座藏书楼蕴含的浓厚文化(hua)底(di)蕴不断影响人们的生活(huo)。

为了赓(geng)续文化(hua)基因，当(dang)地积(ji)极用(yong)好人文经(jing)济学，古(gu)里镇以铁琴铜剑楼为原点，整合(he)徽州会馆、文昌阁(ge)等历史(shi)遗存(cun)，建成(cheng)了以知识旅游为特色的铁琴铜剑楼历史(shi)文化(hua)街区。

晚上7点，藏书楼东侧的古(gu)里书场(chang)舞台曲声悠扬，讲(jiang)述(shu)藏书楼故事(shi)的评弹节目正在上演。台下，王心怡听得(de)入迷。“白天在藏书楼观(guan)书赏画，晚上在街区里喝茶听曲，非(fei)常惬意。”她说(shuo)。

历经(jing)200多(duo)年的风雨(yu)，这座古(gu)老(lao)的藏书楼更加书香四溢……

版式设计：张丹峰

《 人民日(ri)报(bao) 》（ 2024年04月21日(ri) 07 版）